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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職高手][葉樂]無法超越的第一 [江周有]

 

第三篇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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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４０章

 

＊

開始時間線是在，第十賽季後，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剛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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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場人物:

主ｃｐ：葉樂

副ｃｐ：江周！！（但後面四分一才會出現，原本預定到一半就出現的）

其他：喻黃有（背景彩蛋，少量）／亂入的孫翔有／默默守護的孫哲平有／還有美麗大方可愛漂亮動人的沐橙妹子！！！^//^

當然其他人也有，以上是登場已經比較多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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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ＯＯＣ有，私設也有

其他：回憶佔了四分一（原本預定寫兩章左右的……ｊｕｓｔ　..ｗｈａｔ　ｈａｐｐｅｎ……）

 

＊食用注意＊

開首有很多回憶／插鈙／倒鈙／倒鈙中的插鈙……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的＞＿＜　如果寫得太亂，請見諒＞＿＜

 

＊

……就這樣

如果有甚麼意見都可以在下面留言，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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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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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職高手][葉樂]無法超越的第一 [江周有]

 

００１

「榮耀」兩個大字由屏幕跳出已有一會，張佳樂攥住滑鼠的手卻遲遲沒有鬆開。手心黏黏濕濕都是汗，卻沒有帶給他絲毫勝利的實感。

贏了──

他贏了──

怎麼可能──

這就是張佳樂對勝利的祝詞，他甚至動都不敢動，怕一下落枕，好夢成空。

「叩叩──」身後的門就在這關鍵時刻敲響了。

「……」張佳樂沒有即時反應過來，門卻嘎吱一聲推開了──這當然不是自動門，是有人進來了。

換作平時，這樣突然闖進房間，絕對是很沒禮貌的事，不過此刻的張佳樂已經石像化了，來人似乎也很明白這點，他沒像平時先動起擅長的嘴皮子，他率先做的，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張佳樂身後。

要說到在此時此刻待在他身後的人，張佳樂能夠想到的，只有一個。

「……」張佳樂扯了扯喉嚨想喚出來人名字，卻喉頭一啞，萬一──這真是夢呢？要真是這樣，他不能出聲毀了這個夢。

腳步聲終於在身後站定，然後一隻大手伸出，那隻張佳樂在心裏描摹過很多次的手，覆到他的眼瞼之上，像在給他一個安實可靠的擁抱。

張佳樂只覺得眼角一熱，身後人的呼息、熱度、甚至腳步聲……張佳樂覺得，他已經熟悉到，做夢夢到都不出奇，可是他夢中的那個人──葉修，從來不曾像此時此刻，告訴他這樣的話。

「樂樂──」

那是張佳樂心心念念過，卻從沒聽到過的輕柔聲線，原來過度抽煙的嘶啞聲線，也可以這般柔和。

這聲音，只屬於他。嗚咽聲終於潰堤而出。

「樂樂──你贏了。」

也許他從來想贏的，不止比賽。

 

 

００２

「如果沒有葉修，就沒有此刻的張佳樂。」

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完美落幕──他張佳樂贏得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冠軍，還是世界冠軍後，張佳樂接受媒體訪問時如是說。他感動的小眼神，大概會讓不知道的，以為張佳樂是在葉修門下修業十年，才捱到出頭日子的小弟。

而大部份職業選手嘛，都以為張佳樂說的這句話，是基於葉修是領隊。「領隊！領隊當然重要！可是隊員沒有實力，來一千個領隊都沒用！」接受媒體採訪的唐昊激動拍桌，一句「你不能把領隊往死裏誇」就差沒張嘴吼出來。

「可是聽說這次世界賽，隊員的選擇權是在領隊手上的，看來這領隊確實重要，你怎看呢？」記者問。

「呃……」唐昊的臉瞬間垮了，這是要他稱讚葉修的節奏嗎－－好一會才擠出一句話，「這我當然知道。」

然後此時周澤楷出來了！他從唐昊身後經過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世界賽因為各國規例不一，不會辦賽後的記者招待會，記者都是逮着誰就訪問誰的。唐昊這下臉自然垮得更厲害，轉身回後台找孫翔玩兒去了。

不過等到會場開始清掃，中國隊神秘失蹤的領隊，依然沒有被等出來。有些不願離開的記者逮住路過的清掃人員，想搞清楚後門或秘道的位置。比賽進行時怕干擾競技選手的心情，這種事都是嚴格禁止的，現在比賽不都結束了？埋伏一下搶個新聞不還是可以的嗎？

幾個戴口罩帽子，包得嚴嚴實實的清潔人員，也很合作的，拿着拖把一圈亂點，點出來的四個方位，竟然囊括東南西北，不盡相同。

最後還是幾人之中最斯文的那位，用英文表示了句，「保安問題，無可奉告。」才把記者們打發離開。

「去哪啊，工作人員通道不能好好走嗎，這裏暗路多着了，何必呢？有困難我可以幫你啊。」四人中的另一位在記者走後絮絮叨叨起來，說話說到整個口罩都蓬起來了。

「那邊估計也有人了，不安全。」另一名男子答道。

「這是相同目的地啊，用得着分開走嗎？」對方卻還不死心－－這不都是去慶功宴呢。

「哥這是在幫你，不然你不小心被逮住，話說完天都亮了，一邊等你的文州就可憐了。」

「滾滾滾！」他們之中比較斯文的那個連忙把身旁人的嘴巴按住，「走快一點好。」只見那人不動聲息的拉過絮叨男的手，向前探路去了。絮叨男似乎在口罩下咧牙對反唇相譏的抬扛男做了個鬼臉，對方卻不以為意，還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嗯，這才安全。」眼神落下的位置，卻是斯文男與絮叨男相牽的手。

「喂。」抬扛男身邊，一直忠實端着拖把，沒說話的第四人終於忍不住喚了他一聲，這都演的那齣啊，他心裏嘀咕。

抬扛男卻像看穿他心所想，隨口回了一句，「沒事，秀恩愛罷了。」

「蛤？」拖把男有點遲鈍的看向斯文男與絮叨男越走越遠的背影，手卻突然一熱，低頭，抬扛男牽住他空出來的那隻手了。

「你……」抬扛男卻好像又一次先一步洞悉了拖把男的所想，他舉起對方的左手，然後輕輕放到唇邊，再更輕的落下一個吻。正確來說，他吻的不是手，是無名指上的一枚戒指。拖把男先是渾身一顫，繼而整個身體僵住了，隔着口罩，他都能感覺自己的臉燒得有多厲害。

似乎聽到前方來自絮叨男的一句，「啊，就知道他們有一腿－－」全然忘了這一刻絮叨男自己的手也非空着的發言。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拖把男並沒有甩開對方的打算，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眼前人，和他看似隨口說出來的一句話。

抬扛男邪邪一笑，緊握他的手道，「對了－－這就安全了。」

 

 

００３

同樣是相牽的手，時間卻要回到稍早以前，那是世邀賽剛結束時的事，張佳樂在比賽房間哭得抽抽泣拉，就彷彿沒贏過比賽似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敲響，這次真的換成是工作人員了。這不－－離完成比賽都過一段時間了。

「哭夠了嗎？」張佳樂聽到葉修帶笑的聲音，要換成日常時間，這話聽起來就是在嘲諷張佳樂愛哭鬼、有完沒完－－可是張佳樂知道，葉修今天是注定拉不到仇恨值的。反而他怕葉修先把手放開，終於鬆開滑鼠，雙手緊按在葉修覆在他眼瞼的手上。

「嗯？」葉修似乎有點不解張佳樂這個舉動，其實張佳樂只是－－有點害羞，他有話想對葉修說，但和葉修乾瞪着眼的話，又覺得未必開得了口。然而葉修難得這麼溫柔，張佳樂不想浪費這個機會。

「多虧了你。」張佳樂語氣很輕，彷彿大聲一點就會把話語吹跑，當然實際是，他心跳得太厲害，都到頭昏腦漲的程度，感覺說出的話像夢囈，音量自然控制不好。

「嗯。」張佳樂感覺葉修彎了彎腰湊近了他一些，好像是怕聽不到他接下來可能出口的話。糟糕，葉修今天真的太溫柔了－－感覺到葉修吹在後頸的氣息，張佳樂迷迷糊糊地想：身為電競選手，各種操作需求，當然不能是太粗心大意的人物，可是葉修－－平素也是這樣的嗎？好像不是。或者－－是？

「小事。」然後張佳樂聽到葉修補了這麼一句，突然意識到，葉修好像是誤會了，以為張佳樂感激的是他進房間，令張佳樂體認到確實贏了這件事。這事兒張佳樂當然感謝，但他想說的並不是這件事。張佳樂突然有衝動回頭看着葉修眼睛，更認真的，說出接下來的話。但他又覺得有點怕，怕要是這刻回頭，可能連沒有計劃說的話，都會脫口而出。張佳樂就這樣認真掙扎了幾秒，最後只是緊了緊放在葉修手背上的手。

「這是你的冠軍。」張佳樂改為說了這句話。別的人可能不懂，但他知道，葉修肯定明白，這句相當於「如果沒有葉修，就沒有此刻的張佳樂」的話，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一說，我也贏了。」葉修道。這句話的意味同樣只有張佳樂最清楚理解，這指的是他和葉修賽前打的一個賭，這種像在談着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的氛圍，讓張佳樂安心的笑了。

「叩叩－－」叩門聲又響起，是通知時間到了。

這次，張佳樂主動地，輕輕移開了葉修的手，剎那入目的室內燈、屏幕光，略為刺目，讓張佳樂有誤入了另一個世界的錯覺。然而這次，他再沒質疑，因為沒有放開的手中，重量，如此鮮明清晰。

「我們走吧。」有你的世界，只會變得更好。

 

 

００４

「你們－－怎麼這麼久？其他人都在等你們呢。」

葉修和張佳樂剛走出比賽房間，張新杰就迎面走來，二人當然、立即放開了彼此的手，雖然這手好像還是放得不夠快啊，站在張新杰前面擋了一下他視線的隊長喻文州可是由始至終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的，還一直都是笑吟吟的。

「呃……」張佳樂正要回答，一個聒噪的聲音卻先插進來了，「你們這房間，倒是待得夠久，戒指還要不要了？」是孫翔。

「呃……」房間？戒指？這要是不同場合，還真能聽出不同意思的話是怎麼一回事－－前方喻文州笑意又加深一層，張佳樂突然有些頭痛。

「都不知道領隊要逐個房間找人呢？」張佳樂這才察覺到孫翔語氣有點酸，這不－－張新杰是他隊友，喻文州是隊長，但這孫翔留下來等的，難道是－－

察覺到張佳樂的視線，葉修回以一笑後，淡定道，「下次你贏得了，哥一定找你－－」算帳－－那句話似乎是有尾音的。

「哼。」孫翔臉有點臭的氣哼哼轉身，待張新杰也向前走去，葉修一下擁住張佳樂的肩，「哥受歡迎吧。」

「呃……」張佳樂無語，他比較在意跟在他們後面的喻文州的視線……

……

然後他們，就真的去領戒指了。

因為不同國家贏比賽後頒贈的物品各異，為了統一性，賽委會決定除了各國自訂的頒贈物品及獎盃，大會還會統一發獎牌。

十三個人列隊上台，喻文州是隊長在中心位置，葉修替補兼領隊上來沾個光在最後，張佳樂遲來，沒有刻意擠上前，就順勢站在葉修旁邊。

第一輪先是頒贈獎牌，頒獎嘉賓和競技選手逐一握手，替彎腰的他們掛上獎牌，輪過張佳樂後，嘉賓折身返回，張佳樂卻一愣，他似乎下意識的還以為，嘉賓會繼續走下去，給第十四個人，掛上獎牌－－

張佳樂舉起金光閃閃的獎牌低頭細看，突然有些心酸，在沒有發光的地方，也許那裏才有付出最多努力的人。葉修曾經的努力，榮耀粉絲們看見過，但葉修為他們付出的今天呢－－有些人想打榮耀，卻再也不能打了。「這個……應該是你的。」張佳樂又一次忍不住低喃。

「是我的啊。」張佳樂感覺葉修伸出左手，輕碰了一下他的右肩。

「咦？」張佳樂有些不能理解，葉修卻好像沒有解釋的打算，反而是再旁邊的張新杰，露出個有點微妙的神情，伸手托了托眼鏡－－總之，他似乎是聽懂了……

再然後，戒指。給戒指的是不知幾多歲的頒獎嘉賓老頭子。「像在舉行集體婚禮。」張佳樂突然想起這個冷笑話，想笑呢，勾起唇角後，想哭的衝動卻同時襲來。這不－－真的好像，尤其是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正想着，老頭子已經走到張佳樂面前，張佳樂感覺到凝聚在他身上的諸多視線，慌了神的逮出手。這手呢，一伸出去，張佳樂卻更慌了，因為他發現此時他的手竟然發起抖來，明明是電競選手－－可是－－眼前觸手可及的，是張佳樂夢想過無數次，卻從來得不到的那個冠軍。

整整十年的努力，為的就是這一刻－－他無法不激動啊。於是手的顫抖就停不住了。這個冠軍，突然，又離他好遠好遠。

徬徨的當下，卻聽到了這句話，「我來。」那是他無比熟悉的聲音，聲音的主人，自身也不會知曉，他，拯救了張佳樂無數無數次，包括這一刻。

在張佳樂反應過來前，那人大爆手速握住他的手。那人另一隻手，則準確地把戒指套進了張佳樂的左手無名指。歡呼聲響起，宛若在祝福他們似的。

在世界被喧囂掩蓋得無從尋覓前，張佳樂聽見了葉修的那句話－－「我聽過一個冷笑話－－」然後，張佳樂就甚麼都聽不到了，他只見葉修的嘴一張一合，好像還在說着甚麼。張佳樂勾起唇角，淚水同時滑落。他覺得，即使這是一場夢也沒關係了。因為，這會是他做過最幸福的夢。

 

 

００５

「我不曾贏冠軍，最想就是能贏冠軍。」直至第七賽季結束，張佳樂被媒體問到榮耀生涯最大的遺憾是甚麼，最想達成的目標又是甚麼，他幾乎只會交出這個答覆，作為他的標準答案，然後等着媒體的下一句問話，「你怎麼看葉修呢？」是的，作為賽場上以主力身份拿過最多次亞軍的人－－三次，怎麼看作為賽場上以主力身份拿過最多次冠軍的人－－三次，這個吸引眼球的問題，必須得問。

「……他是個很好的對手，直至我打敗他以前。」張佳樂的回答往往有些淡漠，因為，直至第七賽季，葉修之於他，其實更像是一個身影模糊的剪影。

別誤會，這並不是指張佳樂和葉修有任何交流上的不良，他們身處同一個職業選手聊天群，賽場上下亦有接觸交流的機會，榮耀場上，張佳樂把葉修看成他必須擊潰的目標，然而在此以外的，榮耀場下的關係，張佳樂卻沒有想過去定義。更具體的說，就是要張佳樂列出他的朋友，當中會有很多人的名字，但這之中絕不會有葉修。當然其他的關係：隊友，絕對不是；戀人，不可能；對手，誰沒事會要你列個敵人的清單呢？

於是明明張佳樂和葉修認識的時間不短，撇除「職業選手葉修」，在張佳樂眼中，葉修更像是午後逆光中，一個始終不能清晰起來的輪廓。

當然這沒有半分針對個人的意思，其他非隊友的職業選手，對張佳樂來說，統統都是這樣的存在。

既比陌路人熟悉，又難以界定為親近。

張佳樂依然在偶爾見到葉修時會相互調侃，ＱＱ上探討戰術也不是未曾試過，或許撇除榮耀，這些剪影確實會出現變化，但是張佳樂從沒有思考過這會是些怎樣的轉變，或許是因為他不曾想過，他的生命，會失去榮耀。

事情發生急劇變化，是第七賽季後的事。

六月，賽季結束。

七月，張佳樂回了Ｌ國，他的老家。張佳樂的家庭狀況比較特別，為了避免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他鮮少跟人提及父母的事情。他的父親來自異國Ｌ國，到中國旅行時認識了母親，之後就在中國定居下來。等張佳樂到了一定年紀，父母決定繼續周遊列國去了，張佳樂則留在Ｋ市繼續打榮耀。他偶爾會回Ｌ國，但也不過是一年一次探親的那種，當年前遠在Ｌ國的惟一親屬祖母去世後，張佳樂就沒回去過了，那個所謂的家，現如今，只餘一座空蕩蕩的房子。儘管如此，張佳樂不曾覺得孤單，他隨時能聯繫父母，身邊有朋友、隊友，榮耀也讓他認識了許多人。如果說家的定義是歸屬之處，張佳樂甚至會說，榮耀──才真正給了他一個家。

離開以前，張佳樂只跟一個人說了他的決定。孫哲平。

「我要放棄了。」張佳樂在ＱＱ上打下了這句話，給那位最瞭解得不到而必須放棄的滋味是怎樣的人。

八月末，張佳樂回國，宣佈醞釀了一年的，退役的決定。

沒有人知道，第七賽季進入尾聲的那段時間，對張佳樂來說是一場夢魘。那是他睡得最不安穩的一段時間，他經常在半夜醒來，而每次睡着，都像溺水一樣，在夢中浮浮沉沉，無法呼吸。睜眼那刻就是死亡的一瞬。開眼後漆黑依舊，他才終於意識到，這是場永遠無法脫離的夢。

他的夢不會有光，惟有站在頒獎台最高處才能看見的光。

宣佈退役的那個午後，張佳樂頭痛得厲害，明明待在安靜的酒店房間，卻覺得世界好吵。關了電話，還是能夠聽見，漏進耳朵的、紛紛擾擾的，指責聲、謾罵聲、失望的嘆息聲……而諷刺的是，張佳樂就是為了逃避這些才離開的。

午間時他打了個盹，夢裏沉吟太深，醒來好久，張佳樂才意識到原來還是白天。

因為太過無聊，張佳樂用房間電腦隱身登陸了ＱＱ。職業群果然炸開了鍋，許多訊息蜂擁而至，不管他是否在線。內容不外乎詢問退役原因、關心今後打算云云。張佳樂沒有細看，當然更沒有回覆的打算。他累了，這明明是他的「家」。

他從好友清單中找出了七月後就沒聯繫過的孫哲平的名字，自從孫哲平退役後，除了剛開始的那段時間，二人的聯絡其實不多，所以此刻眼前這個狀況其實並不意外──「大孫」顯示為離線，而且沒有傳任何新的訊息過來，張佳樂卻難掩眼底失落。

為甚麼──

他垂下視線，握拳的手顫抖起來。好不容易重新抓好鼠標，一移就是關機鍵，一枚楓葉頭像卻映入視野。

很多年以後，張佳樂想，如果那天──他目不斜視一些、手速再爆一些，甚至，好奇心少一些，也許就不會有了這些後來的後來。

可是如同那一天張佳樂選擇了退役，有些決定一旦做了，無法回頭。

「一葉之秋？」張佳樂僵硬的唸出了這個暱稱，和孫哲平一樣，這個人不聯繫他，他不意外，然而即使他找張佳樂，他也不會驚訝。

明明就是這樣的存在。

每天乘相同公車的熟面孔，有天不舒服，讓座給你的那個人；班上未曾說過話，偶爾聽到你說怕冷，提醒一句明天可能會比較冷的男孩兒；或者兼職時被老闆臭罵，多對你說了一聲加油的熟客。

在此之前別提關心，連定義出明確的關係都不能夠。

那個知道很久，卻從不曾放在心上，如早上枝葉露水般自然的存在，在風起的某天，帶過陣陣芳香，才終於留意到，開在枝葉上的花，比此前看見的任何花朵，都更瑰麗。

依舊是令人窒息的訊息汪洋：關心、八卦、拉關係……那句相對而言平淡得令人一眼遺忘的話，卻散發出了淡淡光華。

並不是那個動作、那句話有多特別，然而那卻是張佳樂苦苦等待的話。

「我要放棄了。」

「做你不會後悔的事。」

「我要放棄了。」

──「你可以的。」

如果他可以再早一點聽見。

張佳樂一直很想知道，為甚麼孫哲平不去狠狠罵他，他才是真正被現實逼得不得不退役的人。張佳樂就這樣一邊迷途，一邊尋找着答案，卻在夏末初秋，一個令人悶窒的午後，由ＱＱ上，由一個在分岔路口可以輕易錯身而過的人身上，找到了他追尋已久的答案。

如果不是那個人，他不會在短短一天，後悔起花一年時間所下的決定。

葉修永遠不會知道，那句手速夠快，一秒就可以打好的話，是如何，改變了張佳樂的一生。

夾雜落葉味道的秋風再度拂過臉龐，在那個張佳樂永遠不會忘懷的夏天，他感覺他終於第一次真正的，看見了葉修。

九月，張佳樂離開了Ｋ市。

 

 

００６

「由七月初至七月中的國家隊集訓嗎？我知道了。」第十賽季剛結束不久，張佳樂收到了「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的通知電話，比賽由七月中至八月初維時約三星期，然後九月，第十一賽季正式開始。

「負擔很大啊。」掛線後，張佳樂禁不住喃喃自語，被選為國家隊的一員，代表國家參賽，無疑是很光榮的事，然而對已屆退役之齡的老選手來說，要煩惱的事，又多一宗。

不過……拒絕……「不可能吧。」張佳樂喜歡榮耀是毫無疑問的，誰會把人生最青春的一段時光獻給不夠喜歡的事物呢？因此「不打更多的榮耀」這個念頭停留的時間比流星還短暫，更何況此刻的他，除了榮耀，毫無牽掛。

談不上暗戀，但在第十賽季結束後，一個他思慕了一段很長時間的人，隨着退役，由張佳樂生命徹底消失了。

張佳樂並沒有想太多，生存就是不斷擁有和失去，反正他和葉修本來就是這樣的關係。

「接下來，究竟是不要輸……」張佳樂看着自己闊大的手，「還是『我想贏』呢？」

然而他始終意識到，有些事，無論他怎麼努力爭取，卻始終還是不可能得到。這些年，他惟一不得不學懂的事，就是如何「放棄」。

＊＊＊

「韓隊不去。」契機出現在張佳樂和張新杰一通約定到集訓地時間的電話中。

「啊？」張佳樂詫異。

「專注霸圖。」

他們又聊了好些話，掛了電話，張佳樂卻陷入了怪異的迷惘，「所以韓隊不去，要再多輸一次的，只有我嗎？」他彷彿聽到內心裏，屬於惡魔的低語聲。

「我能贏嗎？」張佳樂問自己，他突然覺得他好像回到了那個屬於第七賽季的夏末，那天，他親手，握住了屬於他的答案。

於是再抬起頭時，張佳樂下定了決心。

＊＊＊

「你說要退出，離集訓沒剩幾天了，這不是換掉一個人的問題，整體戰力的安排也要再作調整。」電話對面的馮主席聽來很傷腦筋的樣子。

「對不起。」張佳樂覺得，果然，像回到了宣佈退役的那個夏天，他向現實低下了頭。

「讓一個不想參賽的人比賽也沒有意義，不過，你是真的不想嗎？」

這個問題，張佳樂問過自己無數次。

「我……」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得可怖，「我不想輸。所以，我要退出。」

 

 

００７

「是這個地方嗎？」張佳樂對照着手機中的酒店名字，由計程車中走了下來。

他終於，還是來到了Ｂ市。

「集訓前一天過來，想當面好好談談」，這是馮主席開出的，接受他退出國家隊的條件。談談可以，但張佳樂不覺得他會回心轉意，他甚至覺得馮主席有時間找他談，不如把時間放在安排新隊員的事──當然這些話張佳樂沒有說出來。

然後此刻的張佳樂，在房間等了幾小時，連晚餐都吃過了，卻還是等不到馮主席的任何聯絡。

莫非馮主席是在報復因為他的原因導致的額外加班嗎？還是他的心臟終於堅持不住了？張佳樂狐疑，但很快又搖頭，那個會氣死聯盟的嘲諷臉，不是已經不在聯盟了嗎？嗯，聯盟是和平的。嗯，世界是和平的。

正這樣想着，手機突然傳來訊息提示，來自ＱＱ的新訊息，張佳樂一看傳訊者名字，眼珠差點掉出來。

「君莫笑」

是「君莫笑」吧？張佳樂反覆確認着名字，確定這不是他太日有所思出現的幻想……

張佳樂嘴角竊喜，卻還是唸叨了一句，「哥可沒事找他。」

點開來看，眼珠又一次突出來。

君莫笑：「在哪？」

甚麼在哪？誰在哪？是怎麼在哪的……張佳樂腦中一下子湧出無數疑問，也難怪他，幾個月沒聯絡的一個不算太相熟的人，第一句話竟然不是「你好」，而是「在哪」。加上……張佳樂環視周圍環境，嗯，酒店房間……他才應該要問葉修在哪吧？

不過張佳樂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男人，他很快鎮靜下來，分晰得出的可能原因尚有一個：這是傳給蘇妹子卻發錯了的訊息。

於是百花繚亂回覆：「發錯人啦」。

君莫笑：「嗯？你不是張佳樂？」

百花繚亂：「！！真是找我嗎」

君莫笑：「當然，好久不見」

張佳樂想着這寒暄的節奏是怎麼一回事，莫非葉修其實也想他，來約飯了嗎？或者榮耀之神終於顯靈一次，告訴葉修張佳樂在酒店房間……

「你現在過得好嗎？」這句話，張佳樂打好，卻沒有傳送出去。說到底，他和葉修是這樣的關係嗎？張佳樂只想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如果沒事，葉修是不會找他的，否則，葉修怎麼會現在才來找他。

不過張佳樂還沒猶豫完，葉修已經又傳了一句話過來。

「你要退出國家隊？」

張佳樂僵住了，這雖然是問句，但已經是肯定式的了。張佳樂不知道葉修是由哪裏聽說這件事的，可是──是這樣嗎？連葉修也要來干預他的決定。

「是又如何？」張佳樂幾乎是慪氣的打了這句話。

君莫笑：「有點可惜。」

不是很可惜。

不是非常可惜。

是仔細一想可能會有一點的可惜。

張佳樂黑線，他真想拜託葉修不要去管不在意的事好嗎。

然後君莫笑再傳來一句：「你怕甚麼？」

百花繚亂：「……」

他該告訴葉修嗎？或者葉修早就明白了，比孫哲平明白。

「如果不能贏，我寧願退出。」他就是這麼這麼的怕。

 

 

００８

第九賽季，張佳樂回歸霸圖，因為他覺得他能贏。

第十賽季，張佳樂留在霸圖，因為他覺得他能贏。

第十一賽季前，張佳樂退出國家隊，因為他覺得他不能贏，於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輸。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張佳樂卻覺得此刻的他，像被抓個正着的偷竊現行犯。

「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最終張佳樂選擇打下這句話。

反正葉修，又不是來抓人的警察。

可是正因為不是警察，張佳樂覺着更糟糕了。而且和數年前的那個夏天一樣，葉修的話既不突兀，但又柔軟擊中了張佳樂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或許淪陷，注定是惟一結局。

「剛才不都說有點可惜嗎？」葉修秒回。

現在是小孩子絆嘴嗎，張佳樂吐一口氣。

百花繚亂回覆：「行了，不是都退休的年紀嗎，找個地方待着玩兒，別亂八卦了。」

君莫笑回覆：「哥這不是八卦」

「……」

「……」

「……」

然後葉修就沒再說話了，張佳樂等了半天沒見下文，直想破口大罵：這葉不修真不愧為全聯盟最寡廉鮮恥無節操沒下限的人，否則誰ＴＭ會說話只說半句。

張佳樂指着電話這就要開罵，突然見屏幕一閃，傳說沒節操的人都特別有危機意識，要防着被人打呢，於是葉修像開了第三隻眼，偏要在張佳樂斃了一口老氣將爆未爆的瞬間，把下半句話傳過來。「**」

張佳樂湊近屏幕，就要去看這老不修死前最後一句話是甚麼，隔着門卻突然傳來一聲大喝：「ＲＯＯＭ　ＳＥＲＶＩＣＥ！」同時房間門被叩響。

這時機揑得實在太妙，張佳樂嚇得手一鬆，訊息不但沒看見，電話還掉地上去了。

「沒叫服務，找錯房間了！」張佳樂隔着門隨口應了句，有點沒好氣，這事兒真多啊不是嗎？他覺着也沒招惹誰啊。

然後他撿起手機，卻再度驚得手一抖，電話又一次掉到地上。這次卻不是因為有人敲門，而是張佳樂終於看見屏幕上，葉修傳過來的兩大字。

「開門」

「****」這驚慄程度，**已經不足以形容，或許應該用******才夠，張佳樂暗忖。然後身體已經先一步動起來，朝房門走去。他是不知道葉修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過酒店房間、床、必然……才怪！！這畫風不對！這並不是傳說的口嫌體正直！哥可是職業選手！張佳樂這樣想着，打開了門。

「樂樂。」門對面，葉修稀鬆平常一個招呼，簡直是來打榮耀比賽的畫風，導致張佳樂差點想衝口而出提醒他，「裏面有床。」

「呃、葉修。」張佳樂覺得自己就是太激動了，反而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哥來啦。」葉修一副「讓你久等了」的模樣。呃，他好像一秒前才知道葉修會出現好嗎？

雖然有夠黑線的，情誼還是要盡，「……進來吧。」張佳樂說話的同時，讓出一個身位給葉修。

然而，葉修並沒有動，他瞄一眼房內的床，再瞄一眼張佳樂，然後葉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邪惡又輕佻的笑容，「這樣讓哥進來，真的好嗎？」

******，張佳樂惟有慶幸，此刻自己沒有拿着手機……

 

 

００９

開始總是突然的。

第七賽季，張佳樂想像中的最後一個夏天。當時他卻覺得，結束，才會來得更突然。畢竟堅持要花上十年，而放棄只要一秒時間。直至三年後葉修退役，張佳樂還是認為，他的想法果然是正確的。

做不到的事情，一開始就應該放棄，他累了，加上他覺得－－這樣實在太傻了。打個比方，要是一個榮耀玩得不夠好的普通玩家，卻學着職業選手，十年都全職打遊戲，肯定會被當傻子看，而張佳樂只是不想被當傻子看。

包括當初自聯盟退役，甚至今日他對葉修的感情，張佳樂一路都是這樣應付過來的。

如果葉修不來找他，張佳樂也永遠永遠不會聯繫他。這是因為張佳樂並不牽掛葉修嗎？不，並不是這樣的。張佳樂只是不會去做不可能的事，而葉修對他有同樣的感情，在張佳樂看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當然，有時張佳樂也會想，他，是不是放棄得太早呢？然而，張佳樂也曾經堅持多於一秒，最終奇跡卻沒有發生。或許心底裏，他也想成為滿懷熱情，即使成果為零，也絕不放棄的人，然而卻始終沒有成為理想的自己。就連叫他再努力一下的人，來得也總是晚了一步。

此刻的張佳樂，就瞅着眼前姗姗來遲的男人，然後，關門。

「等一下。」葉修連忙伸腳去擋。

「**」張佳樂還是心軟，門停住了。「這門ＭＤ怎麼自己關上了。」葉修卻突然指着門罵道。

張佳樂：「……」

張佳樂：「很閒嗎？找孫翔玩兒去……」這句當然是內心ＯＳ，張佳樂手勁凌厲，門就往葉修那邊推，「我也不知道為甚麼……這……門……唉呀，奇怪？」

於是門就隔着葉修的腳，拉來扯去的，卻遲遲沒有完全打開或關上。「這……真的有重要事兒啊。」這玩了大約一分鐘，葉修終於軟語投降，更先發制人把他的的手也拿去擋門了，那可是對男人……不，電競選手來說很重要的右手呢，這下張佳樂真的不敢放力了。

張佳樂想，他這不就是因為知道葉修有重要話要說，才不想開門的嗎。

「你剛才不是叫我不要讓你進？」張佳樂回道。

「那……是剛才的事。」

「……」對，一秒那麼久的剛才。「你還是老樣子。」看見這樣的葉修，張佳樂禁不住感歎了一句，手終於脫了力，他就是心軟啊，誰叫他到剛才都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葉修了。

葉修：「你也是啊，『老樣子』這麼多年，啥時候到手個冠軍給哥看看？」

張佳樂：「******」

葉修走到床對面的客用沙發坐下，中途撿起張佳樂掉地上的手機扔床上去，然後張佳樂也在床上面，葉修對面坐下。

房間就這樣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空調開着的聲音，然後，葉修清了清喉嚨，開口道，「樂樂──」

「樂樂，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０１０

「樂樂，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葉修道。

「嗯，讓我想想……不要。」張佳樂問都沒問，秒回。

「那好吧。」葉修道。

「……」

「……你怎麼會來這裏？」張佳樂最終還是沒忍住了。

「因為你在這裏。」

這甚麼鬼回答，他尼瑪是欠了葉修錢嗎？張佳樂想，不過他還是回應了，「我是有事。」

「我知道。」葉修這彷彿「那人有事嗎」、「我知道」的對話模式，讓張佳樂覺着青筋都要出來了。

找他？沒問題。可是找了人就好好說話啊。

張佳樂忍住，問，「你有事？」

「你沒有？」

「你有事？」

「你沒有？」

「你有事？」

「你沒有？」

「你有事？」

「你沒有？」

「你特麼有事吧！不說拉倒。」張佳樂忍不住咆哮，「隨隨便便闖進別人房間是怎樣？當我好欺負嗎？」

「好吧，樂樂──」最後還是葉修先開口，「你不加入嗎？國家隊。」

果然──張佳樂突然覺得有些脫力、有些沮喪。葉修說得好像加不加入取決於張佳樂自身的意願，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我可以嗎？」張佳樂道，「再跌多一次，我就不會站得起來了。」

葉修沉默了幾秒，才道，「你真的這樣以為？如果是這樣，你就不會還待在聯盟。」

「你以為是誰令我變成這樣的？」張佳樂激動得站起來，怒指葉修，「要不是你當時在ＱＱ……」然後他立即察覺到自己說溜了嘴，臉色變得很不好。

「ＱＱ？」葉修卻已經聽到了，歪頭，滿臉狐疑，這也難怪，張佳樂想。「一葉之秋」當初傳來的「你可以」，「百花繚亂」是沒有回覆的。張佳樂有時覺得，他好像被留在了那天，除此以外的世界都變得亂作一團，感覺連自己想要甚麼都弄不清楚。他真正想要的，卻因為沒可能而沒有開口，那麼就該解讀為沒那麼想要吧？連張佳樂自己都狐疑起來了。

「是那一天嗎……」葉修卻突然聲音很低的，說了些甚麼。

「咦？」

「不，」葉修有些不自然的打斷了話題，突然翻起了兩邊口袋來。

「咯噔」。左邊口袋有些甚麼掉到地上去了。這熟悉的聲音，是一支手機。

「馮主席給我方便聯絡的，剛才就是用它在ＱＱ找的你。他接下來都不會過來了。」葉修道。

張佳樂突然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馮……主席？

「啊？」

「讓你早一天過來也是因為這樣，因為──負責決定國家隊成員的──就是我。」

 

 

０１１

是這樣嗎？張佳樂始終有些呆滯。原來「不是八卦」是這個意思？「我以為韓隊……」然後張佳樂不小心衝口而出了。

「老韓？」葉修疑惑。

「就是，以為他告訴你……」張佳樂覺着有些臉紅。「這事兒我就告訴了張副隊，他看起來也不像會說溜嘴的人，我想，應該是他告訴了隊長，你由隊長那兒知道的……」

「我沒事找老韓領錢包嗎？」這頭頭是道的分析，卻令葉修黑線起來，「我像有興趣和他聯絡感情嗎？更何況……」

更何況老韓會知道你早一天過來這種小事嗎，不過我也有點意外他拒絕了邀請，說起來你好提不提提老韓幹嗎，錢包臉不是那麼容易當的，退休生活好沒保障……

然而以上的話，張佳樂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燒起來。所以，剛剛的話，他可以理解為葉修找他，其實是對他有興趣的表現？他想太多了？還是說他──也可以期待嗎？

這種事──張佳樂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有個秘密，其實他很想和葉修並肩打榮耀，然而當初張佳樂沒有加入興欣，是因為──

「樂樂？」聽到這聲叫喚，張佳樂清醒過來。

最終張佳樂咬牙道，「我不知要如何拒絕你，不過，我不行的。」話題又回到國家隊上。

「可是，你猶豫了。」比起拉攏，葉修更多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的語調。

「打比賽，拿冠軍，有甚麼好猶豫的？」說這話時的葉修像在發着光。

不──張佳樂啞然，他想起了那個原因，對了，他不加入興欣，是因為──

是為了贏，為了冠軍，為了擊敗葉修，要是待在葉修身邊，他怕，或許，說不定，他會慢慢變軟弱，會失去堅持－－甚至覺得拿不了冠軍也沒關係。而且退一步說──葉修是光，拿亞軍的人，只會成為他的影。更糟的是，如果留在葉修身邊，他大概會覺得，那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其實一點都不好。

然而，葉修的話還未說完。

「所以，來打賭吧。我賭上我的全部讓你拿冠軍，我輸了的話，會答應你任何事。」

「你……」

「你輸了這個賭約的話，你能拿冠軍。你贏了這個賭約，就是贏過了我，要我做任何事也行。」

「**」張佳樂覺得，葉修其實是知道的，他張佳樂，不知該如何拒絕葉修。「過來我身邊──」張佳樂彷彿聽到葉修這樣開口，「有甚麼好猶豫的？」

彷彿沾染閃閃發光的魔力，張佳樂又一次脫口，「我喜歡──」然後嘎然止住。

「嗯？」葉修不解。

和他的榮耀之路一樣，張佳樂想，在拿到想要的東西前，他總是磕磕碰碰，前進一步，再退後三步。有些人認為，那就是不幸。不過張佳樂倒覺得，能夠有餘力思考這些，已經是一種幸運了吧？

這個世界上，可是有些人，沒有名為榮耀的夢想，沒有叫作葉修的愛情。那，才稱得上不幸。

他在世界地圖迷失了方向，重新擺好的羅盤，中心卻是一個隨時會消失的人。不過，張佳樂不後悔，這就是當時他給孫哲平的答覆。要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和葉修的相遇，可能就不會那麼有意義。張佳樂聽過一句話，人一生的意義，是該由自己決定，而不是他人賦予的。

頭垂得很低，於是散落的髮半遮住了眼簾，張佳樂斜眼看向葉修，心跳得厲害。「我說，我喜歡──你做甚麼，你都會做嗎？」

「只要你想。」看，葉修又笑了。究竟是誰──讓那個笑容變得有意義的？

真可愛，葉修看着張佳樂，邊想，為了成為那個第一，他做甚麼都願意。

葉修曾經聽過一段話，人與人的相遇，有甚麼意義，只有當事人能決定。比如朋友中的一方視對方為知己，即使另一方覺得對方只是萍水相逢的存在，依然改變不了視對方為知己的一方的觀感。換句話說，如果你決定不把對方當朋友，對方無論多努力，都無法成為你的朋友。相反，如果你立意把對方當成朋友，無論對方怎麼想，都依然、永遠會是你的朋友。這就是人，自私、自我滿足……葉修也一樣，早就決定好對方的意義，再來要完成的事，只有一件──把他們的關係變得有意義到，對方無從否定。

他要贏，葉修想，讓那個總是輸的傢伙，只能笑着說，「你就是我的第一」。

而這，就是葉修選擇給予自己的存在意義──

 

 

０１２

會變軟弱──張佳樂曾經懷着這樣的想法，拒絕了興欣。已經沒有時間了，所以沒有一試的價值。

會輸──張佳樂曾經懷着這樣的想法，拒絕了國家隊。心灰意冷一次的人，很容易有第二次，他不要這樣的事發生。

還有就是，他和葉修連朋友都稱不上，這是張佳樂持續到第七賽季的想法，很久很久後張佳樂才知道，葉修的朋友清單裏，其實一直都有他。

所以葉修才會傳來一句「你可以」。

直至第十賽季霸圖又敗，葉修又一次領着戰隊，這次還是國家隊找上來，張佳樂才終於發現，這些分岔的決定，其實，他不是沒有嘗試的時間，是沒有嘗試的勇氣。

看見坍塌山崖中的路，堅信那就是惟一出口，卻忘了碎石下掩埋着另一條或許崎嶇，卻一樣能走到終點的路。而且正因為走了更曲折的路，得到的冠軍更顯甜美。

是啊，為甚麼要拒絕相信呢？

如果沒有失敗過，也不會想拋棄一切去嘗試。

所以，幸好興欣贏了。

張佳樂決定賭一把，在有葉修的地方。

採訪中曾經有個問題：「如果張佳樂當初沒有加入國家隊，少了他的國家隊，會贏嗎？」

如果第十賽季剛結束，問張佳樂這個問題，他的答案是，「不知道。」

因為即使有他的國家隊奪得冠軍，少或多了其他人，又會是另一個故事。

世邀賽結束那天，張佳樂卻知道從此以後，他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能贏。」

「為甚麼？」

「因為葉修在，」

「所以會贏──」

＊＊＊

時間回到現在。「感謝！」採訪接受完畢，慶功宴會場外，張佳樂跟着人潮繼續進場。

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國際性的盛事，榮耀聯盟自然有預留門票給各職業選手，所以幾乎所有選手都飛到了蘇黎世。聯盟方面也知趣的在賽事後舉行慶功宴，這邀請的自然是所有職業選手，順便也好聯絡感情，否則只有國家隊十多人，人手一隻戒指，這要進的是教堂……

然後張佳樂明明和葉修一起來的，這有些媒體不知哪得到消息守着門口專找國家隊成員，張佳樂幸運的被逮住，然後張佳樂知道的下一秒，葉修已經不見了。

「******霧草，真夠義氣啊。」張佳樂磨好了牙，準備見到葉修就撲上去狠咬一口，至於咬的哪裏，還請自行想像……反正葉修敢丟下他，就做好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準備吧。

 

 

０１３

會場內，張佳樂拿了飲料，站一邊準備放鬆一下，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朝他走來。他毫無疑問的另一半──

──

──

沒錯，雙花的一半，孫哲平。

他端着兩杯飲料，目的地正是張佳樂。一走近張佳樂，他就用手中其中一杯顏色不同的飲料換了張佳樂手上那杯，張佳樂原來的飲料遞給一邊侍應，邊對張佳樂點頭道，「這杯沒酒精的。」

然後張佳樂看見，前方選項欄彈出可選路線為二，一路線是粗獷卻體貼、陪伴多年的新好男人；另一路線，看見你落於危難立即逃跑的嘲諷臉……

「對不起。」張佳樂突然覺得對孫哲平很抱歉……

「哦？」孫哲平這自然不知道張佳樂的腦內劇場，隨口一句，「葉修呢？」

張佳樂突然有些氣哼哼道，「管他。」

然後孫哲平半天沒回應，半天後眨眨眼道，「我以為你在說一個名字。」

張佳樂繼續鼓腮，「這比『葉不修』更像一個名字。」

這孫哲平也不知怎聽的，突然笑道，「你還是這麼喜歡葉修。」

「別說傻話了。」張佳樂臉紅。不過他在意的倒是，這大孫為甚麼一見他就問葉修？難不成孫哲平也……

「喂……」

「啊！」因為想這些有的沒的，這前面孫哲平普通喚他一聲，也嚇得張佳樂一驚一乍，孫哲平倒沒在意，不過張佳樂這一聲引來了不少視線，於是孫哲平馬上拉着他往裏走。

「去哪呢？」張佳樂問。

「裏面有專讓國家隊休息的房間，只有國家隊和他們帶的人能進，打完比賽已經很累，你就先休息一下。」

張佳樂眼前又浮現了選擇界面，他搖搖頭，拚命趕走。

「葉修大概也在那。」不過，孫哲平卻補刀。

葉修、又是葉修。張佳樂咬牙切齒，孫哲平奇怪，於是張佳樂詳細交代剛才葉修遇採訪立馬掉線的事，「你不會這樣對你的男朋友」……這句差點脫口而出來着。

孫哲平卻不怒反笑，道，「如果剛才接受訪問的加一個葉修，大概你們現在還進不來。」

所以葉修那是……「笨蛋。」張佳樂覺得不止臉，耳朵都紅了，「你怎麼都幫葉不修說話，說，你收了多少錢。」

孫哲平終於在某房間前停定，他回頭望向張佳樂，神色幾分認真，張佳樂感覺到孫哲平包覆他手的熱意又再升一度的同時，聽到了那句話。

孫哲平：「嗯－－我要的不是錢－－是人。」

 

 

０１４

要的是人－－人販子？販賣人口？看見張佳樂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孫哲平連忙擺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還不是。」

現在還不是。

「喂，你別放棄治療啊。」張佳樂戰戰競競道。

孫哲平無語……

然後兩人進房間，推開門一刻張佳樂一下眼神不適應的退後了一步，因為房內實在太暗了，跟沒亮燈似的。而裏面是類似Ｋ房的包廂，當然沒唱Ｋ的設備，中間的大桌上倒是放滿了瓶子和杯，圍繞的沙發幾乎坐滿了人。雖然房間也不是說比外面安靜很多，但至少不用應對外面的應酬，而且這燈光要想休息也真能睡着，孫哲平拍了拍他的肩，「我去拿些喝的。」然後到門口跟在外面的侍應交代去了。孫哲平千杯不醉，張佳樂酒量一般。雖不是不能喝，不過待會若到外邊應酬，必然會被灌不少，孫哲平是體貼他，避免他喝太多酒。

張佳樂朝沙發的角落走去，他覺着自己走得筆直呢，眼神就真的，真的只是不小心看向了沙發另一端。

果然，張佳樂再咬牙－－發現目標物：左擁右抱的葉修－－

「孫哲平，雙花之一，暱稱大孫，戰隊是義斬戰隊……」為免被吸入，張佳樂唸唸有辭，雖然其實他想說的是，「不要打，不要打人，不要打人，不要打要打的人……」

張佳樂坐下，開始咬起了想像中的葉修。

剛才那一暼看見，葉修正左擁蘇大美女，右抱孫翔呢（？）

然後孫哲平回來了，拿着一瓶喝的、一盤吃的。

「喝這個。先吃些東西對胃比較好。」孫哲平道。

然後他拿起桌上其他瓶子，隨意倒了些進高腳杯，沒位子坐，一邊站着喝去了。

張佳樂：「咬咬咬。」

孫哲平：「甚麼？」

「沒事。」張佳樂有點悶的喝起了酒。

張佳樂不想當主動聊起葉修的人，弄得他好像很在意似的，倒是盼孫哲平能再提葉修名字，他就可以順勢狠狠數落葉修一通。好景不常，孫哲平開始閒扯起剛才的比賽，難道世事已經被孫哲平看透了？張佳樂納悶……

「對了，」孫哲平道，「葉……」張佳樂眼睛一亮。「我就說吧！他剛才……」張佳樂卻看見孫哲平臉色古怪，咦，是不是有甚麼不對……

見張佳樂沒說話，孫哲平問，「？？你喜歡？」

「喜……歡？」張佳樂臉紅，難道世事已經被他看透了ａｇａｉｎ……

「加了薄荷『葉』的酒啊。」

啊，原來是聽錯了……張佳樂臉更紅…………最後他板起臉道，「不喜歡。」

孫哲平依然臉色古怪，張佳樂想，難道世事已經……不、不對，自己應該看起來也沒那麼喜歡葉修啊，想到這張佳樂突然想起件事來，「對了，那是甚麼意思來着，剛才你說要的不是錢……」

「誰不要錢，我要。」張佳樂卻突然聽到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有點嘶啞，卻異常柔和，然後他未及轉頭，一隻大手已經攬上他的肩。不過，張佳樂也不需要轉頭去看就是了。

薄荷……「葉修。」張佳樂多想這樣告訴孫哲平，喜歡啊，肯定的，雖然他能說出的只有一句不願意。

 

 

０１５

「剛才就看見你們了。」這邊廂，葉修打着招呼。

「我剛才也有看見你。」張佳樂冷冷道，「和美女一起。」

「真的那麼美嗎？」葉修詫異道，「孫翔他…………？」

「……」張佳樂無語。

「我更喜歡抑鬱型的哦。」葉修突然飛快湊近他，低聲說了句。

「滾啦。」張佳樂搥他。

然後孫哲平的聲音很不適時的插進來，「喂喂兩位，我還在呢，別只顧調情。」

「才沒有！」張佳樂轉頭搥孫哲平，總覺得手好像有點不夠用……

「你不喝酒？」孫哲平又道。

張佳樂這時才察覺，葉修拿着的高腳杯，飲料顏色和他剛才喝的一樣，「喝醉了你抬哥回去嗎？」葉修笑回。

然後張佳樂明明白白的看見了，孫哲平用別有深意的眼光看了看他……

這樣下去不行啊……張佳樂想，這從剛才開始氣氛好像就有些奇怪，對了，張佳樂想，肯定是因為這樣，「葉不修，拿開你的爪子。」張佳樂點點自己的肩。

「哦。」葉修倒是順從，手拿遠了點。

「……」然後張佳樂傻眼了，因為葉修，竟然是把拿着杯子的另一隻手拿遠了點……

好想打人……張佳樂握拳，拚命忍住，他這倒不是為了葉修，他是怕打疼了自己的手。對了，張佳樂靈光一閃，既然葉修這麼厚臉皮，找藉口遠離他不就行了。「我也要喝。」張佳樂道，然後就想推開葉修去拿杯子，葉修卻反應迅速的硬把手上杯子塞過來，「這裏剛好有，真巧。」

「誰說要喝這種。」張佳樂怒道，反應更迅捷的拍開葉修的魔爪，上前拿起孫哲平剛才喝過的那瓶酒。「咕嚕咕嚕。」他狂灌。

「喂……」孫哲平來不及阻止他。

因為很不巧的，這其實是瓶很烈的酒。

「啊。」張佳樂往後倒去，葉修一把接住他。

「好像已經醉了。」孫哲平道，邊拿走他手上的瓶子。

「我還要喝。」張佳樂繼續怒道。

「嘘。」葉修掩住張佳樂的嘴，於是他一下拉走葉修的手，一口咬下去。

張佳樂：「咬咬咬。」

葉修：「希望你能咬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以上這句只是張佳樂的幻想而已，葉修本人，倒是沒有反抗的讓他咬了，張佳樂突然有些失望。「那個……」他開口道。

「嗯？」葉修道。

「你喜歡……美女嗎？」問出這句話後，張佳樂覺得臉有些熱──是因為葉修的手箍太緊，肯定的──張佳樂想。

「正常男人都喜歡吧？」葉修道。

張佳樂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因為他分辨不出來啊，葉修說這句話時至關重要的語氣。於是張佳樂繼續問，「那麼……你喜歡孫翔嗎？」張佳樂覺得心跳得厲害──是因為喝了很烈的酒，肯定的──張佳樂想。

「你……說錯名字了吧。」這次張佳樂聽清了，葉修的語氣有點無奈，「你剛說的名字，應該有三個字。」

「哦？」張佳樂不太滿意這個答案，因為，他聽不懂。所以，葉修特麼是在說孫翔的名字有三個字嗎？

「應該是『喜歡的人的名字有三個字』才對吧。」一邊孫哲平倒是看不過去搭了腔，對了，難為他能看這麼久，還沒被閃盲……

「哦。」張佳樂覺得，這種突然想對葉修告白的感覺，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肯定的，因為明明本來他說不說出來都無所謂的──張佳樂想。

然後張佳樂轉頭看向了葉修，「喂──」

「嗯？」

「你的那杯酒，我要了──」

 

 

０１６

然後張佳樂就失去了那之後的記憶，當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酒店房間的床上。

不──張佳樂掀開被子──哦，幸好內褲還是好好穿上了的，而且身體──準確點來說是屁股和腰也沒痛──不對，他為甚麼要一個人在酒店房間思考這種事啊！？

對了，一個人──張佳樂洩氣的看着洗手台上鏡子倒映出的自己，他應該不會是被始亂終棄了吧，不過，始亂終棄是這麼用的嗎？

而且要是有了孩子怎麼辦──然後看着鏡子的張佳樂突然想起來，哦，不對，他是男的──都怪葉修。

「最後，最後我說了甚麼來着？」張佳樂催眠自己想找回記憶，「那麼……你喜歡我嗎？」──對了，張佳樂想起來了，他最後是想這麼問來着，那麼真正的問題來了，他，究竟有沒有問出口呢？

這和告白沒兩樣的問題……而且如果他其實是問了出來，而葉修沒有和他上床──這，就是甩了他的意思吧？張佳樂突然覺得有點弄不明白。不對，他反駁自己，也不一定要上床啊，而且沒上床也可能是因為他的身體沒魅力，張佳樂看着自己平坦的胸部──那傢伙也說他喜歡的美女啊──應該說，他為甚麼要一個人在酒店房間思考那個魂淡啊啊啊，而且張佳樂覺得自己的鎖骨部位還是滿性感的，葉修肯定會喜歡的──咦？

啊啊啊──

其實張佳樂也知道，這種事，思考再多也沒用，直接問葉修不就好了？可是要是昨天其實他沒說，就是逆向告白了吧。想到這又覺得不太問得出來。

葉修肯定會對他說甚麼的，張佳樂在一番思考過後，得出這個結論。因為葉修和他不一樣，即使可能會輸，他也會嘗試，就像拿冠軍一樣。如果是葉修，他一定會對喜歡的人告白，而不是等他來說。

想到這，張佳樂突然覺得有些難受，他也想好好爭取，可他還是會怕，葉修喜歡的張佳樂──就是個這樣的人。

然後張佳樂看了看時間，快六點了，梳洗一下下去用早餐，時間上剛剛好，也順便拿些醒酒的藥……

一大早的酒店大堂很冷清，因為是世邀賽的專用酒店，出現在這裏的只會是昨天沒有喝到很很晚的國家隊成員，人流就更少了。張佳樂吃了藥、用過早餐，才看見第一個非工作人員以外的人踏進了餐廳──蘇沐橙。

為免「睹物思人」，張佳樂轉開了目光──誰是葉修？我不認識葉修。葉修，可以吃的嗎？──他再度催眠自己。

誰想這只是掩耳盜鈴，因為蘇沐橙大步向他走來，劈頭問，「葉修呢？」

「啊？」張佳樂詫異，「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蘇沐橙無語……

「咳、為甚麼要問我？」張佳樂正經道。

「因為剛好看見你嘛。」蘇沐橙笑嘻嘻的。

這回答，真是深得葉修真傳啊，張佳樂忍不住感慨。「他沒跟你一起嘛？」蘇沐橙也終於正色起來。

「所以才問美女為甚麼啊。」張佳樂笑道。

「咦，那就奇怪了。」蘇沐橙福爾摩斯上身，「因為怕弄丟了，你們房間門卡是我保管的吧。昨天你不是倒了嗎，他要了你的卡，很早就送你回去了，當時他只要了你房間的卡，我也沒多想，重！點！是！他這一直沒回來啊，發回全部卡後，我才發現他那張還在我這。」然後蘇沐橙露出「案件偵破」的微笑。

犯人葉修，犯人張佳樂，被發現單獨待在酒店房間一整晚──做愛做的事──肯定的。

「喂，等一下……」張佳樂突然有些慌，原來葉修昨晚真的整晚跟他在一起？脫他衣服、同睡一張床……那麼他昨晚究竟有沒有問葉修「那句話」，就更顯關鍵了。

「有、沒有、有、沒有、有……」張佳樂開始數頭上的花，大偵探蘇沐橙卻突然眼睛一亮，視線看向前方，張佳樂馬上知道事情不好了，然後，蘇沐橙喊出了那個名字，「啊，葉修來了。」

 

 

０１７

誰是葉修？我不認識葉修。葉修，可以吃的嗎？──就是這樣，張佳樂突然覺得，剛有點好轉的酒後頭痛，好像又發作了。更糟糕的是，他聽見蘇沐橙接下來的那句話，「咦，二翔也來了。」

「咯噔──」如果驚訝會發聲，張佳樂感覺到此刻就是這樣的重重一擊，難道──大偵探張佳樂覺得破案了，難道和葉修過了一晚的不是自己，是孫翔？這樣葉修沒回房間的事也能說通了。而且其實這說法更靠譜，不然一大早，二人能這麼巧合遇上。然後張佳樂就聽到了葉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兩位早啊，一早散步回來，剛巧遇到孫翔。」

太刻意了──此地無銀就是這種──雖然有些納悶，張佳樂還是應了句早，因為，要真沒發生啥事，這個反應才正常。

「那麼，我到網吧那邊去一下。」這既然是世邀賽專用酒店，自然會設有方便選手使用的網吧，然後，蘇沐橙也沒挽留他，孫翔也沒挽留他，葉修也沒挽留他──

魂淡，你就不解釋一下昨天的事嗎──張佳樂想，他恨啊，看他不咬死葉修……然後張佳樂停住了腳步，對呢，不說還差點忘了──他轉身上前，拉起葉修的手，「幹甚麼呢你？」一旁的孫翔叫得像猴子。

張佳樂不理，「昨天喝醉時我是不是咬了你……」然後他很快看見了齒痕，臉刷一下白了──他怎麼能咬電競選手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葉修倒是淡定，「哦，這沒甚麼，讓我咬回來就行了。」

張佳樂呆，這甚麼鬼意思來着，一時也不知要如何反應。

一旁孫翔倒是亂入，「葉不修你手怎麼了──」

「孫翔你看來眼睛不太好啊。」葉修故意道，看見張佳樂還是沒應答，又補了句，「不過我要咬的不是手。」

這個始亂終棄的人！明明一大早就勾搭了孫翔來着──張佳樂忍住掀桌的衝動，「你說甚麼？」他覺得，他這一定是聽錯了來着，葉修雖然沒節操，但也不至於公然調戲他來着。

「讓我咬回來啊。」

「你說甚麼？」

「讓我咬回來啊。」

「你說甚麼？」

「讓我咬回來啊。」

張佳樂決定拒絕相信他是聽得見的……

……「咬你妹。」張佳樂終於忍不住怒罵。「你先告訴我昨天發生了甚麼事來着。」

「哦。」葉修倒是平靜，「你醉了，我們開房……」雖然這說法聽來有點那啥，又雖然中間好像省略了不少事情啊喂，張佳樂還是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問，「然後呢？」

這正急着聽到答案來着，孫翔的大……小臉卻突然擠進了二人中間，然後葉修莫名畫風一轉，下一句已經是，「然後讓我咬你吧。」

「咬你妹！」張佳樂怒道。

一個瀟灑的轉身。不過，張佳樂怎麼也沒想到，葉修比他更瀟灑，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葉修。

 

 

０１８

那是張佳樂在那一天最後一次見到葉修。（作者ｏｓ：沒錯上一章最後是刻意的︿︿誤會了吧科科科科︿︿）

當晚上再見蘇沐橙時，她竟然告訴張佳樂，葉修回中國去了。

「那個魂淡！」當晚張佳樂攜同千杯不醉，喝了好多好多酒。這次孫哲平不提，他也主動數落了葉修一通。孫翔的事，其實張佳樂當然清楚那不是認真的，雖然張佳樂最後也搞不清楚葉修那晚跑哪去了，可是這一切都沒關係，張佳樂只是在氣，葉修的不告而別。

他沒有告白，而且他走了。

那晚，張佳樂一口咬定自己失戀了。

因為，葉修沒有跟他說的話，他想，那也是他一輩子都開不了口的話。而且葉修出走的態度已經表明了答案。所以，還有甚麼好說的呢？

等待時間過去吧，退役又復出他都能面對，失戀的傷和痛又算甚麼呢？雖然，他還是不明白葉修既然準備要甩了他，最後為甚麼還要說那麼曖昧的話？不過，那個答案也已經不重要了。

只是，張佳樂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進步，他以為加入國家隊的他，已經不是第七賽季的那個他了，然而其實這一切只是因為葉修在身邊而已。冒着可能失去葉修的風險，張佳樂又一次狼狽的原形畢露。

──正因為重視榮耀，所以我選擇離開。

──正因為喜歡你，所以我開不了口。

這只是逃避而已，心內的聲音低語，張佳樂選擇了無視。

張佳樂討厭這樣的自己。

＊＊＊

※三天後

※Ｈ市

這天，蘇沐橙回到了Ｈ市，她是留在蘇黎世最久的一批職業選手，慶功的續攤以天數計，所以今天蘇沐橙才回國。

葉修嘛，明明這些都沒出席，這一臉憔悴的身處興欣戰隊訓練室中，看來比蘇沐橙還要累。

「你為甚麼會在這？」蘇沐橙狐疑的問葉修。

葉修盯着電腦，看都沒看過來，「第十賽季後我本來打算孝順父母，回家後卻被趕出來……」

「所以？」

「想說機會難得，哥人就是好，世邀賽回來後順道指導個興欣一年半年才走，冠軍是跑不了的。哥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現在？」

「現在哥已經把最後一份給興欣的文件處理好了，」葉修關掉文檔，「賽事整理、訓練方案、技術上的改善……你參考一下，加油！」

「哦，」蘇沐橙點點頭，補了句，「這麼勤力，難怪你還是單身。」

葉修：「……」

葉修：「總之，你來得剛好，電話借我。」

「怎麼了？」邊遞電話，蘇沐橙邊問。

葉修爽快，就回了兩個字，「脫單！」

 

 

０１９

葉修拿電話走出興欣訓練室，這走了才一秒，蘇沐橙還沒坐好，門又被推開了，似乎是脫單失敗的葉修呃──

「怎麼了？」蘇沐橙又問。

「哦。」葉修搖了搖手上的電話，「你有張佳樂的號碼嗎？」

「哦？」蘇沐橙接過電話，有些訝異的問，「是我也認識的那個張佳樂，對吧？」

也難怪她吃驚的了，開個玩笑是一回事，真的行動了，可又是另一回事啊。

葉修無奈道，「你快要連我也不認識了吧？」

大偵探蘇沐橙露出勝利的笑容，調出電話簿，「原來你喜歡張佳樂嗎？」音調甚至變得奇怪起來。

不好。葉修想，這麼好的題材，蘇沐橙今晚肯定會和楚雲秀徹夜暢談了，他特麼可是連張佳樂的小手都沒碰好嗎──當然這只是比喻，手，還是碰了的，總之他不是還沒佔到甚麼便宜嘛？雖然張佳樂或許不是這麼想的……

然後蘇沐橙手部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她抬頭，緊盯葉修的眼睛，很認真很嚴肅的問，「你們睡了？」

葉修：「……」

葉修舉手作投降狀，「我們隔着一個蘇黎世，怎麼睡。」（作者ｏｓ：咳，蘇黎世並不是一個名字喔。）

「愛是無分距離的。」蘇沐橙道，然後指了指手機，「我沒有張佳樂的電話。」

葉修：「……」

蘇沐橙：「他這是沒和我換過吧，美女的電話都不拿，看來他也喜歡你。」

葉修：「……」

「開玩笑的啦。」蘇沐橙終於正經了，「你怎麼連喜歡的人的電話都沒有？」

「張佳樂也沒我電話啊。」葉修道。

蘇沐橙想了想後道，「嘛，這也沒錯啦。」雖然這是因為葉修壓根沒有電話……

然後葉修回到電腦前，有點無奈的敲開了張佳樂的ＱＱ，「在哪？」老調重彈，這次百花繚亂卻顯示是離線，也沒有回覆。

葉修惟有敲開張新杰ＱＱ，拿了張佳樂的電話號碼，再借蘇沐橙手機。重撥再重撥，電話卻始終沒接通。

這張佳樂不知道電話其實是他打過去，應該不會不接才對，葉修想……

找霸圖的……不，葉修想了想，敲開了「那個人」的ＱＱ，如果是他，應該知道，葉修想。

「錢，我不要。人，我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這是「那個人」對葉修說的。世邀賽後進慶功宴會場前，剛巧遇到的他們，很快的聊了聊。

那個一直站在張佳樂身邊的人，要的只是，張佳樂喜歡的人，也對他好。

「我要的不是錢－－是人。」這就是張佳樂所不知道的，那句話的真正意義。他把張佳樂，給了葉修。因為葉修答應了他，會對張佳樂好。

葉修盯着屏幕上「那個人」顯示的ＱＱ名字，敲開了它。

君莫笑：「張佳樂有和你聯絡過嗎？」

然後他安靜的等待着，等待着再睡一夏的回覆。

 

（未完待續）

（ＴＯ－ＢＥ－ＣＯＮＴＩＮＵＥＤ）